他的绪可见地低落去，霜迟穿好衣服回，便见他一动不动地躺在那儿，他肤白皙，被月光一照，就成了一段没有血的霜白，兼之衣裳凌、目不能视，形容着实狼狈。

    霜迟不禁又起了怜意。他的心这样矛盾，自己也觉不妥，慢慢向那边走了两步，正要开，却听程久涩声：

    “师尊，我以前…是不是让你很痛苦？”

    这是他们了界之后，第一次正面谈到那段暗无天光的日。

    霜迟脚步停住，沉默须臾，淡：“你那时是很混账。”

    程久微微一颤，嗓音愈发哑涩：“对不起。”

    他连嘴都白了，霜迟看着他，错以为他可能一瞬就要哭来。

    他不怀疑程久这句对不起的诚意，或者说，程久若只是为了哄得他原谅才说的这句话，那才会叫他怀疑人生的真实。

    到底是心，弯腰给程久解了手铐，低声：

    “不兴？”

    程久怔怔地摇：“……没有不兴。”

    他当然是不兴的，他岂止是不兴，简直觉整个世界都灰暗了，说不的失落和难过。

    可他哪里有资格，哪里有立场，跟霜迟说他“不兴”？

    见自己一句话把他得如此失魂落魄，霜迟不免还是有些疚，踟蹰片刻，俯在他上轻轻一碰，缓缓：

    “程久。”

    吐两个字，却又没有文了。

    盖因他自己心境亦是动难解，他虽然一直在定地要让程久清醒过来，可程久清醒后他该如何面对，却是一片混。

    他连自郁结苦闷都化解不了，又该如何去宽程久？

    ——依然是“程久”。

    程久哪里知他所思所想。他被蒙在鼓里，听霜迟唤他“程久”，便不由得想，他果然还是在透过他看另一个人。

    可是霜迟肯主动亲他。

    可是霜迟里的人也是他。

    他心里酸涩难言，又忍不住因霜迟的这一丝柔而生渺茫的希望。他坐起，却没有把睛上的白绢带摘，似是怕看到霜迟的脸，嘴开了又合，好一会儿，才一个苍白的微笑，低声：

    “你肯带我来这里，我已经很兴了。”

    他不知是什么让霜迟改变了想法，他时时想，时时猜，隐隐觉得自己即将碰到真相，心中不安，却不减反增。

    但不怎样，霜迟没有让仙同盟的人把他关不见天日的牢笼，而是选择自己带他离开，已足够叫他喜望外。

    只是壑难填，得了朝夕相还不够，还想要对方的一颗真心，好和他相厮守，耳鬓厮磨。

    他大概自己都没意识到，他已经越来越“像”程久了。

    换作之前那个“主”，怎么可能真心实意跟霜迟歉，又怎么可能说，能有今天就已经够了。

    霜迟看着他，神有一瞬间的恍惚，低叹一声，心如麻：“傻孩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