窦婴不死，则窦氏外戚不死。田蚡不死，则王氏外戚不死。

    “如今你大了，坐上了皇帝的位置，窦婴都要听你的话。”王娡抬看向刘彻，不知何时她已经是泪满面，“彻儿，你一定要你舅舅去死吗？”

    她说刘彻大了，只有这几个字是刘彻想要听到的。

    孩大了就不再需要母亲的教，君王大了，就不再需要太后手朝政。

    这话说，王娡就已经是在认输了。

    刘彻说，“我幼小的时候，母后给我逢过一只老虎布偶。”

    “母后请先回吧。”他最后说，没有向王太后承诺任何关于田蚡的事。

    王娡看了他一会儿，然后她不再哭了，净泪，转往外走。

    将要走清凉殿时，刘彻说，“恭送母后。”只是这么说了一句，仍然没有要走来或者仅仅是站起来的意思。

    而王娡忽然回过。

    此时日近黄昏，皇帝与太后对峙，人不敢来灯，室之昏沉一片，室之外还余有金红两的霞光。

    王娡就踩在这条明暗分界线上，回时她的发髻被光照亮，脸孔却埋在影里，看不分明。

    她说，“彻儿，你和你父皇真像啊。”

    刘彻的面孔像石一样毫无表。

    王娡就把转回去，走清凉殿。她是个纤瘦的女人，走路时的姿态叫人联想起攀在树上的藤蔓，她曾经也确实如同藤蔓一般攀在大树上。

    景帝死后，她的树就倒了。

    刘彻看着她离去的背影，一直看着，一直没有表。

    侍女来往着在室中上灯烛，煌煌明光照彻室，而外面天漆黑，明与暗在悄无声息中完成了一次替换。

    就在这样的灯火，刘彻慢慢低，以手展开一张丝帛，开始书写他的旨意。

    烛焰晃动着，他的手指在丝帛上投明暗不定的影。